落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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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遠避在外圍的崔紹目睹了全部，他靜靜看著季瀛被詐死的屬下所傷而倒地不醒，女傀儡手中的兩半鮫珠亦被奪走，但他只是靜靜觀望，始終沒有出手。
那個鮫人屬下顯然也瞧見了崔紹，抽回刺入季瀛體內的劍，並未收入劍鞘，而是執在身後。鮫人謹慎地打量著面前敵友難辨的崔紹，按照凡世的禮節，朝他深深地一揖，“護衛長寧潼，奉我族王上之命前來處理族內事務，還請足下勿要阻撓。”
崔紹笑了笑，“在下無意幹涉，請自便。”
寧潼半信半疑地盯了崔紹許久，確信他的確無意與自己為敵時，才收劍入鞘，妥善藏好鮫珠，又將已昏死過去的季瀛背在身上，在即將與崔紹擦肩而過之時，又轉臉看向他，低頭恭敬道：“之前見足下與我族公主同行，可否煩請足下轉告公主，王上甚念之，期盼不日團聚，敘天倫樂事。”
寧潼垂首候了許久也沒等到崔紹的答覆，不禁擡頭欲再詢問，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，幽深的眸子裏透著徹骨的冷意，心裏驀然有些惴惴不安起來。
崔紹見寧潼警惕地退後，還欲伸手摸向腰間的劍柄，才謙和一笑，朝他拱手道：“不才姓崔名紹，定當擇日拜謁穹海之主。至於閣下口中所提的公主，她若願意，自會與不才一道前往。”
想到季瀛還對他客氣幾分，寧潼也不願多得罪，只好幹幹地道了句“告辭”，便不敢再停留，亟亟地朝山下趕去。
須臾間，偌大的一片山地靜若墳場。崔紹負手走近那片混亂不堪的廢墟，只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，數百名傀儡師都已長埋於地下。此後，令世人談之色變的偃師門便不覆存在了，剩下的，只有供人閑話的傳奇和浸透傀儡師鮮血的黃土。
幾聲淒厲刺耳的鳥叫聲劃破山上的死寂，是些食腐肉的大鳥。它們圍著楊宿唐峴和孫葳的屍體，以及一些未被掩蓋住的傀儡師的殘肢，彼此狂歡嘶叫著，好像都迫不及待地要赴這場難得的盛宴。
無論是填飽鳥腹，還是餵養蛆蟲，這些手染鮮血背負人命的傀儡師都難洗脫罪孽，幽冥地府裏的刑罰一樣都少不了。
看來伯父崔判官這兩日有的忙了。
崔紹掂了掂懷中那個容器，又看了眼在地上已零落成鐵銹碎塊的女傀儡。雖早在破除了她身上的禁咒，將她從暗無天日的地下挖出時，就料到了她的結局，但親眼看著這情景還是忍不住嘆了一聲。
人有心，為己而逐利；傀儡無心，為主而赴死。人與傀儡相比，竟不堪至此。
當崔紹把女傀儡唯一完好的頭顱送到司徒庭面前時，半躺在床上的司徒庭沒有絲毫的驚訝和茫然，只輕輕擦拭著頭顱上沾著的微塵，狀似不經意地詢問：“結束了？”
崔紹道：“一切都結束了。”
“他們都說這傀儡是雲兒用自己妹妹的骨灰所做，他們也是用這個借口，燒死了雲兒。但只有我清楚，雲兒出生不久，家母就病故，哪來的什麽妹妹。”
司徒庭捧著手中的頭顱，越笑越苦，“我生來就是個殘廢，陪不了雲兒玩耍，就照著她的模樣，給她做了個傀儡當玩伴。雲兒很喜歡，還給這個傀儡起了名字，叫‘司徒月’。我每年都會照著雲兒的變化修補這傀儡，就是想讓雲兒覺得有個姐妹陪著一同長大，不會孤單。雲兒長大了，成了最出色的傀儡師，而我，卻根本就配不上她。”
司徒庭自顧自地說著，眼神也漸漸縹緲起來，“那年，家父病重，為了完成長輩的心願，我和雲兒在家父的病榻前成了親。說實話，我的內心是萬分歡喜的，尤其是在小井出生後，我以為我們一家三口會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地幸福下去。直到雲兒隨同周長老去了穹海，他們回來之後，一切就都變了。雲兒被褫奪了玄字堂長老的身份，我抱著不足三歲的小井跪在周長老的門前，跪了兩天一夜，才被告知雲兒因觸犯門規，已被正法……嗬，多可笑啊，雲兒被一個無中生有的理由害死，而最後，他們連屍骨也不肯給我……孫葳告訴我，雲兒、雲兒定是被他們拿去做成傀儡了……”
“‘報仇’這個詞，小井問過我，孫葳也問過我，連它，也問過我。”司徒庭凝視著女傀儡臉上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眶，神情一時變得愧疚不已，“在他們眼中，我大概就是個無能的懦夫吧。”
崔紹搖頭，“你做的那個傀儡恍若真人，幾乎以假亂真。若非‘你’突然出現在賽場亂了人心，那些傀儡師也不至於都大意到丟了性命。”
“我能做的，只有爾爾。”司徒庭苦笑著擡起頭，朝崔紹拱手，“若非先生讓‘司徒月’重見天日，否則，又怎會有這樣大快人心的一天呢！”
司徒庭說到激動處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，過了許久才勉強停住，他艱難地從床上起身，拖著一條瘸腿，就要朝崔紹跪下，“先生大恩，區區感激不盡！”
崔紹攔住司徒庭下拜的動作，“你不必謝我，我亦是有所圖。只是這蓮霧山上屍橫遍野，你父子二人今後恐怕得遠走他鄉，隱姓埋名了。”
“我虛度了三十餘年，等的就是這一天，能帶著小井徹底地離開這吃人的地方……”司徒庭被崔紹扶著又坐回床榻上，捂嘴咳了幾聲，問道：“方才先生送至隔壁的那位姑娘，是鮫人吧？”
“是。”
司徒庭滿臉的病氣裏又添上了幾分黯然，“鮫人啊……當年雲兒若是就留在了穹海，或者那些鮫人早來十年，也許，也許……”
司徒庭沒有再說下去，閉上眼重新無力地躺回榻上，時重時輕地又嘆息起來。
崔紹走出司徒庭的屋子，見著門外筆直站著，一臉提防地瞅著自己的司徒井。
“你是神仙，還是妖怪？”
聽著這稚氣未脫的嗓音和語氣，崔紹笑著俯下身，和身量未足的司徒井平視，“那你覺得，我是神仙，還是妖怪？”
“長得好看的男人都好龍陽那口，神仙那麽正派……”司徒井堅定地看著崔紹，認真道：“你一定是個妖怪！”
頭一回聽到這樣辨別神仙妖怪的方法，崔紹忍俊不禁，“這是誰跟你說的？”
“不告訴你。”司徒井倒是很義氣地搖頭，但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往隔壁屋子飄去。
崔紹苦笑，“好吧，我的確是個妖怪，還是專門吃小孩子的妖怪。你如果不想被我吃掉，就要快點長成大人，好好保護你父親。”
司徒井撇撇嘴，“我的皮肉又厚又臭呢，吃我前勞煩多洗洗，省得鬧肚子。”
崔紹笑著搖頭，從懷裏取出那個水晶容器，將司徒井的手輕輕覆在上面。
“這是什麽？”司徒井好奇地想上前打量，但手掌心裏驀地傳來一股熱流，襲遍他的全身。他的眼前的景致如水紋一樣暈開，恍惚間，他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子半坐在床上，懷裏抱著的是個繈褓中的嬰兒。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，但依舊能感受到她臉上洋溢著初為人母的喜悅。
她朝著懷中的嬰兒淺淺笑著：“瞧著這小眉頭皺的，真像個‘井’字。你給孩子起個名吧。”
倚在床畔邊的，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，瞧瞧女子又瞧瞧懷裏的嬰兒，有些無措地搓著手，“那、那要不，要不就叫‘司徒井’吧？”
那男子見妻子沒有說話，連忙擺手，“是不是太簡單了？那、那我再想想……”
“小井，”女子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嬰兒的額頭，擡眼朝丈夫粲然一笑，“你瞧，他笑了。看來他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呢。”
男子這才放下心來，試著握住嬰兒的小手，又看看身邊的妻子，笑得幸福極了。
“小井啊，你娘親為了你，可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。等你長大了，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娘親，知不知道啊，小井……”
崔紹看著嗚嗚哭出聲的司徒井，在心裏默默嘆了幾聲，“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你母親的模樣，但你要知道，她一直都很愛你。”
崔紹正想取回那個容器，卻被涕泗橫流的司徒井死死抓住。崔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少有的嚴厲，“這是你母親轉世的唯一機會，你想讓她魂飛魄散嗎？”
司徒井身子一震，手指立刻松開，看著崔紹將那個裝著司徒雲魂魄的容器重新收回，用牙咬著自己的手背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“輪回轉世皆有定數，如果有緣，你們會再見的。”崔紹輕輕拍了拍司徒井依舊瘦弱的肩膀，“逝者已矣，現在你的父親更需要你，進去多陪陪他吧。”
司徒井擡起手背擦幹凈臉上的鼻涕眼淚，“你說的沒錯。我現在是家裏的頂梁柱，就是流血也不能流淚，我爹的下半輩子還全指著我呢。”
司徒井狠狠地揉了揉臉頰，抹去一切悲傷的痕跡，露出個沒心沒肺的大笑容，就朝自家爹爹的屋子走去。他走了幾步又突然轉過身，朝身後的崔紹昂了昂腦袋，“我覺得，你應該是個好妖怪。”
崔紹朝司徒井拱手作揖，一本正經地回道：“承蒙誇獎，在下一定努力做個好妖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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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遠避在外圍的崔紹目睹了全部，他靜靜看著季瀛被詐死的屬下所傷而倒地不醒，女傀儡手中的兩半鮫珠亦被奪走，但他只是靜靜觀望，始終沒有出手。
那個鮫人屬下顯然也瞧見了崔紹，抽回刺入季瀛體內的劍，並未收入劍鞘，而是執在身後。鮫人謹慎地打量著面前敵友難辨的崔紹，按照凡世的禮節，朝他深深地一揖，“護衛長寧潼，奉我族王上之命前來處理族內事務，還請足下勿要阻撓。”
崔紹笑了笑，“在下無意幹涉，請自便。”
寧潼半信半疑地盯了崔紹許久，確信他的確無意與自己為敵時，才收劍入鞘，妥善藏好鮫珠，又將已昏死過去的季瀛背在身上，在即將與崔紹擦肩而過之時，又轉臉看向他，低頭恭敬道：“之前見足下與我族公主同行，可否煩請足下轉告公主，王上甚念之，期盼不日團聚，敘天倫樂事。”
寧潼垂首候了許久也沒等到崔紹的答覆，不禁擡頭欲再詢問，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，幽深的眸子裏透著徹骨的冷意，心裏驀然有些惴惴不安起來。
崔紹見寧潼警惕地退後，還欲伸手摸向腰間的劍柄，才謙和一笑，朝他拱手道：“不才姓崔名紹，定當擇日拜謁穹海之主。至於閣下口中所提的公主，她若願意，自會與不才一道前往。”
想到季瀛還對他客氣幾分，寧潼也不願多得罪，只好幹幹地道了句“告辭”，便不敢再停留，亟亟地朝山下趕去。
須臾間，偌大的一片山地靜若墳場。崔紹負手走近那片混亂不堪的廢墟，只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，數百名傀儡師都已長埋於地下。此後，令世人談之色變的偃師門便不覆存在了，剩下的，只有供人閑話的傳奇和浸透傀儡師鮮血的黃土。
幾聲淒厲刺耳的鳥叫聲劃破山上的死寂，是些食腐肉的大鳥。它們圍著楊宿唐峴和孫葳的屍體，以及一些未被掩蓋住的傀儡師的殘肢，彼此狂歡嘶叫著，好像都迫不及待地要赴這場難得的盛宴。
無論是填飽鳥腹，還是餵養蛆蟲，這些手染鮮血背負人命的傀儡師都難洗脫罪孽，幽冥地府裏的刑罰一樣都少不了。
看來伯父崔判官這兩日有的忙了。
崔紹掂了掂懷中那個容器，又看了眼在地上已零落成鐵銹碎塊的女傀儡。雖早在破除了她身上的禁咒，將她從暗無天日的地下挖出時，就料到了她的結局，但親眼看著這情景還是忍不住嘆了一聲。
人有心，為己而逐利；傀儡無心，為主而赴死。人與傀儡相比，竟不堪至此。
當崔紹把女傀儡唯一完好的頭顱送到司徒庭面前時，半躺在床上的司徒庭沒有絲毫的驚訝和茫然，只輕輕擦拭著頭顱上沾著的微塵，狀似不經意地詢問：“結束了？”
崔紹道：“一切都結束了。”
“他們都說這傀儡是雲兒用自己妹妹的骨灰所做，他們也是用這個借口，燒死了雲兒。但只有我清楚，雲兒出生不久，家母就病故，哪來的什麽妹妹。”
司徒庭捧著手中的頭顱，越笑越苦，“我生來就是個殘廢，陪不了雲兒玩耍，就照著她的模樣，給她做了個傀儡當玩伴。雲兒很喜歡，還給這個傀儡起了名字，叫‘司徒月’。我每年都會照著雲兒的變化修補這傀儡，就是想讓雲兒覺得有個姐妹陪著一同長大，不會孤單。雲兒長大了，成了最出色的傀儡師，而我，卻根本就配不上她。”
司徒庭自顧自地說著，眼神也漸漸縹緲起來，“那年，家父病重，為了完成長輩的心願，我和雲兒在家父的病榻前成了親。說實話，我的內心是萬分歡喜的，尤其是在小井出生後，我以為我們一家三口會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地幸福下去。直到雲兒隨同周長老去了穹海，他們回來之後，一切就都變了。雲兒被褫奪了玄字堂長老的身份，我抱著不足三歲的小井跪在周長老的門前，跪了兩天一夜，才被告知雲兒因觸犯門規，已被正法……嗬，多可笑啊，雲兒被一個無中生有的理由害死，而最後，他們連屍骨也不肯給我……孫葳告訴我，雲兒、雲兒定是被他們拿去做成傀儡了……”
“‘報仇’這個詞，小井問過我，孫葳也問過我，連它，也問過我。”司徒庭凝視著女傀儡臉上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眶，神情一時變得愧疚不已，“在他們眼中，我大概就是個無能的懦夫吧。”
崔紹搖頭，“你做的那個傀儡恍若真人，幾乎以假亂真。若非‘你’突然出現在賽場亂了人心，那些傀儡師也不至於都大意到丟了性命。”
“我能做的，只有爾爾。”司徒庭苦笑著擡起頭，朝崔紹拱手，“若非先生讓‘司徒月’重見天日，否則，又怎會有這樣大快人心的一天呢！”
司徒庭說到激動處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，過了許久才勉強停住，他艱難地從床上起身，拖著一條瘸腿，就要朝崔紹跪下，“先生大恩，區區感激不盡！”
崔紹攔住司徒庭下拜的動作，“你不必謝我，我亦是有所圖。只是這蓮霧山上屍橫遍野，你父子二人今後恐怕得遠走他鄉，隱姓埋名了。”
“我虛度了三十餘年，等的就是這一天，能帶著小井徹底地離開這吃人的地方……”司徒庭被崔紹扶著又坐回床榻上，捂嘴咳了幾聲，問道：“方才先生送至隔壁的那位姑娘，是鮫人吧？”
“是。”
司徒庭滿臉的病氣裏又添上了幾分黯然，“鮫人啊……當年雲兒若是就留在了穹海，或者那些鮫人早來十年，也許，也許……”
司徒庭沒有再說下去，閉上眼重新無力地躺回榻上，時重時輕地又嘆息起來。
崔紹走出司徒庭的屋子，見著門外筆直站著，一臉提防地瞅著自己的司徒井。
“你是神仙，還是妖怪？”
聽著這稚氣未脫的嗓音和語氣，崔紹笑著俯下身，和身量未足的司徒井平視，“那你覺得，我是神仙，還是妖怪？”
“長得好看的男人都好龍陽那口，神仙那麽正派……”司徒井堅定地看著崔紹，認真道：“你一定是個妖怪！”
頭一回聽到這樣辨別神仙妖怪的方法，崔紹忍俊不禁，“這是誰跟你說的？”
“不告訴你。”司徒井倒是很義氣地搖頭，但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往隔壁屋子飄去。
崔紹苦笑，“好吧，我的確是個妖怪，還是專門吃小孩子的妖怪。你如果不想被我吃掉，就要快點長成大人，好好保護你父親。”
司徒井撇撇嘴，“我的皮肉又厚又臭呢，吃我前勞煩多洗洗，省得鬧肚子。”
崔紹笑著搖頭，從懷裏取出那個水晶容器，將司徒井的手輕輕覆在上面。
“這是什麽？”司徒井好奇地想上前打量，但手掌心裏驀地傳來一股熱流，襲遍他的全身。他的眼前的景致如水紋一樣暈開，恍惚間，他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子半坐在床上，懷裏抱著的是個繈褓中的嬰兒。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，但依舊能感受到她臉上洋溢著初為人母的喜悅。
她朝著懷中的嬰兒淺淺笑著：“瞧著這小眉頭皺的，真像個‘井’字。你給孩子起個名吧。”
倚在床畔邊的，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，瞧瞧女子又瞧瞧懷裏的嬰兒，有些無措地搓著手，“那、那要不，要不就叫‘司徒井’吧？”
那男子見妻子沒有說話，連忙擺手，“是不是太簡單了？那、那我再想想……”
“小井，”女子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嬰兒的額頭，擡眼朝丈夫粲然一笑，“你瞧，他笑了。看來他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呢。”
男子這才放下心來，試著握住嬰兒的小手，又看看身邊的妻子，笑得幸福極了。
“小井啊，你娘親為了你，可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。等你長大了，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娘親，知不知道啊，小井……”
崔紹看著嗚嗚哭出聲的司徒井，在心裏默默嘆了幾聲，“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你母親的模樣，但你要知道，她一直都很愛你。”
崔紹正想取回那個容器，卻被涕泗橫流的司徒井死死抓住。崔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少有的嚴厲，“這是你母親轉世的唯一機會，你想讓她魂飛魄散嗎？”
司徒井身子一震，手指立刻松開，看著崔紹將那個裝著司徒雲魂魄的容器重新收回，用牙咬著自己的手背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“輪回轉世皆有定數，如果有緣，你們會再見的。”崔紹輕輕拍了拍司徒井依舊瘦弱的肩膀，“逝者已矣，現在你的父親更需要你，進去多陪陪他吧。”
司徒井擡起手背擦幹凈臉上的鼻涕眼淚，“你說的沒錯。我現在是家裏的頂梁柱，就是流血也不能流淚，我爹的下半輩子還全指著我呢。”
司徒井狠狠地揉了揉臉頰，抹去一切悲傷的痕跡，露出個沒心沒肺的大笑容，就朝自家爹爹的屋子走去。他走了幾步又突然轉過身，朝身後的崔紹昂了昂腦袋，“我覺得，你應該是個好妖怪。”
崔紹朝司徒井拱手作揖，一本正經地回道：“承蒙誇獎，在下一定努力做個好妖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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